四、纸雪

      自那日失足被谢赫现身搭救后，叶明茉这几日身后总跟了个尾巴。原本不露声息的潜行跟踪被搬上了台面来……就不免有些难看。毕竟没有哪个的跟踪是明目张胆地黏在你身后几步的，这分明就已经是尾行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酒肆，难得亲自守在柜台的老板娘也是惊了一惊，丢了盘到一半的账簿亲自去招呼叶明茉。

      叶明茉还是熟门熟路地选了常座，谢赫也毫不客气地直接坐了她对面。

      ――这个场面对叶明茉来说，着实有些脱俗。酒肆老板娘轻哂一声，决定以身试险。

      事实上叶明茉被尾行数日态度也不太好，在谢赫自说自话坐下的时候已经冷了颜色：「我来找陆姑娘，不接受拼桌。」眼神指向，正是端了杯盏过来的老板娘陆霜迟。

      于是谢赫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抬起来，惹得陆霜迟也诶哟了一声。

      片刻后他转回视线直视叶明茉：「我救过你。」那语调生硬的汉语听来理直气壮又透着点委屈。

      「你明目张胆地跟着我白吃白喝了六天。如果你想继续用这个理由讹诈我，我不介意去隔壁取我的重剑。」

      叶明茉取重剑的意指在长乐坊无人不知――叶明茉出门一向是不背重剑的，一来碍事，二来……也没什么人需要她拿重剑去教训。没错，教训。当年有人在这酒肆调笑叶明茉，自恃有点本事，用词很是轻薄下流。叶明茉一来二去没甩脱，隔日这两人又来，她摔了杯子便去隔壁现买了一柄重剑来，教得这两人三月没能下床。这头一开，好事的不服气的都闻风而来，无一不是吃了叶明茉的败仗回去，长乐坊上下也开始都尊叶明茉一声叶姐。

      叶明茉随身的是一柄轻剑名纸雪，事实上不入流的混混多半是折在了纸雪上，连吃几式剑诀就惨不忍睹了，偶尔才来些有功底的，叶明茉都一成不变的去隔壁现买重剑，这般的有钱任性，惹得武器铺的老板都亲自问了她对重剑的趁手喜好，每回现打了存在店里专供她来「取」。

      是以今日这一出既都走向了「取重剑」的发展，陆霜迟也乐得看个热闹，拈着笑表示你们继续，我随便招呼招呼就好。

      谢赫的胆色果然大不同于那些路人甲乙丙丁，眉毛也不动地应了下来：「好啊。不过你要是没能打赢我，又怎么说？」

      叶明茉脸色更不好看，撂了句「随你怎么说。」

      谢赫还了她一个「请」的眼神，随即自取了叶明茉的酒盏过来给自己满了一杯，不客气的一饮而尽，末了还微蹙了眉头似是有些不喜。陆霜迟目送了叶明茉拂袖而去，对谢赫也是同仇敌忾地颇为不满，伸手便收了他的酒盏道：「我们中原的酒只招待贵客，不适合你。」再要去拿那酒壶时，却被谢赫按住了壶，竟如何都提不起来。

      陆霜迟也是见过世面的，再看他打扮也就明白一二，试了两下子动不得那酒壶便也知道自己不是对手，索性松了手揉着自己手腕：「还有几分本事？唉，现如今的少年郎啊……你说原以你的容姿，找个人管吃管住的养你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必非要来我们跟前碍眼呢？」

      她话音未落，这间酒肆里面的几名酒客均按剑而起，一起转向了谢赫的方向，颇有些群起而攻之的气势。陆霜迟自然晓得这些熟客的脾气，忙是摆手谢绝：「没事没事，我有叶姐罩着，哪用得着我们动手？」

      说话间叶明茉已取了重剑回来，进了店门也不走近来，只是支了重剑朝里面喊道：「跟我出去打，别砸了我家霜迟的店。」

      昆仑冰原上有的是空地，陆霜迟独自跟了过来，远远寻了个高点观战。她知道今日叶明茉心情不好，那些跃跃欲试前来观战的闲散人等被她两句话轰了回去：「叶姐很凶残的，她今儿心情不好，你们叫她看见了容易误伤……」

      谁知原以为毫无悬念的这一场……斗殴，走向却十分的出人意料，还好事先遣散了围观群众，否则叶明茉的威望多少要打些折扣。谢赫生着一双好看猫眼清清秀秀的，打起架来却是凌厉狠辣，叶明茉震慑四方的重剑功夫还没使出来便被他劈手缴了武器，一剑扎进了昆仑经年不化的冰原之中。之后的变化便不出所料，叶明茉看似是险险落了个败，输阵不输人地握了轻剑立在冰原之上。

      「你没赢我，随我怎么说？」

      叶明茉虽不服气，却也只能说话算话，轻哼一声以示回答。

      「你手上轻剑不错，拿来吧。」

      叶明茉闻言脸色却骤然一变。这要求提得莫名其妙，纸雪虽然是把趁手的好剑，却从来不是什么名器，绝不招人嫉。谢赫此举显然是随便找个理由践言那个随他怎么说的赌约，选得看似很是无足轻重，却正中了命门。

      就连远在高处听不见他们对话的陆霜迟看见叶明茉解了纸雪递给对方时都不解地「咦」了一声。

      那是叶明茉最宝贝的剑，似乎是十多年前的生辰礼物，虽然并不出名无人知晓并且被她当做轻剑用，实际上却是一柄气宗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