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向。百合向。百合向。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下班路上的一个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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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间小店——
嘘～猫在睡觉。
那段时间我搬去了一个三线小城市，收拾了东西四下闲逛熟悉环境的时候发现了这家小店。
坐落在大学隔街不算太闹的巷子里，同周围的店面有些格格不入，就连店名也有点取巧的意思在里面。应该算是家喫茶店，装修风格比较复古，但又不像那种满墙堆元素的刻意，深色家具浅色墙纸，只是到处装饰着暖色调的人造花，整体色调挺明亮。
店猫倒确实经常在睡觉，有时候在橱窗里面晒着太阳的猫吊床上，有时候在收银台里专门的猫抽屉里。
我后来就时常蹲去这家店写稿，作为一个刚辞职的不入流写手，我恰好有许多的自由时间可以在店里一泡一下午，甚至有时候待到打烊。
店里有wifi，wifi的密码几乎一天一改，不是店名不是电话，每次都是店内歌单的某一句歌词。我曾经问过店主为什么要这么麻烦每天改密码，店主笑一笑把蛋糕递给我说：这是彩蛋。
因为这些彩蛋我下载了不少歌，那张和店名同名的歌单风格语种各异，却是我的赶稿利器，我对店主品味的钦佩也更上一层楼。
没用太久我也跟店主就混了个脸熟，顺便混熟的还有一个大约是来兼职的妹子，棕色长卷发，一般绑个马尾，不在后厨的时候就会出来帮忙做饮料。往往这个时候店主妹子就在吧台角落做点自己的闲事，烫花、描图、裁片、丝带绣，或者摊着一堆工具配件在装饰一个礼帽或者手包。
有一回我觉得好奇，一直等到打烊才看到一个接近完工的成品，华丽得令人惊呼。
我惊叹着问她：“老板娘你这个会卖吗？”
她说再说吧，成本在那里，价格好看不了，如果有人看上了也是可以卖的。
入了秋之后店里新置了几个书架，靠着墙随意的排开。架上零零散散放了些书，大部分地方还空着。店主在门口的小黑板上添了字：店内新置书架，欢迎填充，当次消费附书八折。
最先响应这一店内折扣的是附近大学的一群女学生，总有好些看过一遍便闲置在宿舍又占地方又弃之可惜的闲书被填了进来，久而久之觉得店里安静舒服，看书复习杀时间都是个好去处，便有些学生常客。
初时我同店主还感叹过，要不是店里物价对学生日常消费来说不大友好，我估计都没位置了吧。
这年头已经很少有人看纸质书了。不过在这样的小店里却好像是个例外，渐冷的天气里点一杯热饮靠着窗，随便看点什么似乎也意外地觉得不错。
书非借不能读的风气养起来之后，又开了租书业务，租得也很随意，无凭无据无押金，就是简单的登记一下名字手机号，还不还全凭自觉，不过还书当日消费也可以八折。
这个方案决定的时候店主顺便跟我提了一句，我一时目瞪口呆——分明挂的是卖情怀的招牌，怎么就这么会做生意！我当时就停了手上的稿子说，这么说我是不是该每天借一本书回去？她笑笑说哪里用这么麻烦，应该直接给你永久八折。
作为一个长期固定到店的常客，永久八折差不多也算是我应得。不过店主特意提前来同我说这件事，我还是有些受宠若惊，便同她又出了一个主意。我说可以去订做几款文艺的纸制书签，随借书附赠说是爱护书页，背面印上店名地址顺便打个广告。
后来我看到了书签，正面只是边角有些花样，大片的都是留白，用来自己抄点句子歌词再合适不过。店主还一起定了书签同款的便笺纸，每桌的桌牌背面夹了一小叠供取用。
我正说要不要这么情怀啊，然后就见她在收银台边上小展架上摆了一排样品，然后贴了标价。
我再次目瞪口呆。
年关有一阵我一本书快收尾，死线压得比较紧，便常常在她店里蹲到打烊。其实晚上也并不会有什么生意，她也不过是收拾完给我留着灯然后我们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店里的歌单依旧循环着，音量调得更小了一些，和各自的动作声响混在一起组成一曲令人舒适的白噪音。打烊回去的时候她时常会拿两块白日里卖剩的蛋糕给我带走，一边说别总熬夜，这也不是天天有，有时刚好卖完了拿找个杯子装一杯热饮给我暖手。
猫在睡觉的可选甜点不多，但少有少的好，食物都不过两夜，偶尔做了新品就放作每日special，也算是彩蛋之一。
我问她万一第二天还没卖掉的怎么办，她说现在剩不了多少，毕竟也是学过统计学的。早先刚开店那一阵没有数据参考，多做的就会分给边上的店家，尤其是家里有小孩的，也算是做个人情。
我在肚子里默默感叹这也是个人精，做的明明是八面玲珑的睦邻，却又顺便给自己培养一批小客人。
有一回店主和兼职姑娘都在，傍晚时客人基本都回了，我也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觅食，和店主打招呼道别的时候看见她在对着图纸绣一件裙子袖口的花样，芋紫色的哑光绣带看起来也是价值不菲的质地。她刚好收了绣带埋了线头，抬头与我道别后顺便喊了兼职姑娘过来，举了裙子起来给她比划。
作为一个兼职码字狗，我自诩观察力还不错，那时候我总觉得我看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认识不太久的时候我同她打趣过，问她结婚了吗，她说没有，我说我觉得也是。那时候她有些探询意味的问我，何出此言？我说一般结了婚的女孩子，多少要被俗事烦心，很少像你这样的——潇洒自在。
我觉得我大约是有点儿迷上她。
潇洒自在，游刃有余。在这个熙熙皆为利来的时代独具一格，但又不会清高得不食人间烟火。比如说前面送了书签之后出售同款便笺纸的小心机，比如说我关心她生意不算热络，刨去了店租成本之后盈利还能剩多少呢——她头也不抬的说无所谓啊，店面是买的。听得我眉毛一抖。
所以和这个三线小城市格格不入的店主姑娘何苦非要来这里开这么一家店呢？我相信如果她愿意，在隔壁省那个一线中的一线的S市也可以把小店开得有声有色。这问题如果问她，必然会得到一句类似我高兴这样的回答。情怀总是有原因的，而我隐隐约约地摸出了那个原因。
兼职妹子是本地人，和店主当过两年同学。确切来说她也并不是什么兼职妹子，只是偶尔来帮忙，顺便撸猫。为避免人称混淆，就称为X姑娘吧。
X姑娘挺一目了然的。颜值不错，厨艺也不错，外向就是人比较纠结。比较纠结嘛难免会有个分不掉理还乱的前男友什么的，家里催婚啊，一时心软啊，久了也就知道得七七八八。大约是X姑娘感情纠结得人生无趣简直过不下去的时候，店主无奈地过来陪她顺顺毛，这顺毛一顺便顺了许久。X姑娘家里不让养猫，于是领回来的小黄猫便养在了店里，顺便起了个俏皮的猫奴店名。
哦，原来店名是X姑娘起的。
有一回我悄悄地问店主——我觉得你应该喜欢女孩子。她也不否认，笑着侧过脸看我一眼，说——就你眼尖。
我说那你怎么不去追追看呢。
她说，她我还不知道？何必说破呢。
我疑惑。
——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我当然看得出来……她对我，可不是这种喜欢。
我跟着就也有点低落。
那时还是刚开年的时候，年节刚过不久，寒假的学生们还没回来，正是生意最清淡的时候。我刚递交了新书的大纲，和她一起占了店里阳光最好的位置晒太阳。大约是察觉到了气氛低落，小黄猫大着胆子跳了上来，在我和她中间硬挤了一片地盘跟着一起晒太阳。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并无从得知她们的后续。
我并没有在那个小城市住得太久。毕竟我给自己定位只是个兼职码字的，也并不想成为全职作者。休息过大半年后我接到一个S市的新兴的时尚杂志社的编辑offer，觉得还挺有兴趣便决定去上班。朝九晚九每周工作六天，S市这个人吃人的地方的生活节奏让人无暇他顾，我偶尔会想念猫在睡觉的悠闲日子，混着白噪音的歌单，挤着晒太阳的小黄猫，芋紫色的丝带绣线，桌边装饰着的层层叠叠的烫花蔷薇。
我再回到那个三线小城的时候已经隔了小两年。附近的大学迁了址，那条小巷也冷清了下来。猫在睡觉已经不在了，变成一家洗衣店，灰暗暗的。我莫名觉得不安。我试图跟旁边的店家打听猫在睡觉搬去哪儿了，得到的回答都是不知道呀，关了有小半年了，听说那个姑娘是回家去了。她老家啊，不晓得啊，小X应该晓得的吧。
所以三线小城市就是这一点儿好，我不过是随便走走，竟还真碰上了X姑娘。我问她猫在睡觉怎么不开了，X姑娘说店主她被家里逼婚回家了，我心里一咯噔，鬼使神差的又问了一句，那你呢？
X姑娘说，快了，就年底。
哦，恭喜。
然后我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下文。
我突然记起一句对话。在猫在睡觉里，我卡文卡得苦思冥想，两拨客人的间隙X姑娘和店主撸着猫在闲聊。X姑娘说：但你都不了解一下别人，怎么就知道不喜欢呢？
店主姑娘说：因为我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啊。
我匆匆告别了X姑娘，满脑子都是那句话。
因为我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啊。
因为我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啊……
——可知道又有什么用。
我回到S市继续朝九晚九。一期春季的新刊各种不顺，改了数版都不满意，连连加班到深夜，我整个人都快要炸开，抓着头发特别想念猫在睡觉。
鬼使神差，我开了微博关键字搜了完整的店名。
嘘~猫在睡觉。
没撞什么知名博主段子手的配词，完全匹配的内容没几条，我几乎一眼就认出那条挂着#嘘~猫在睡觉#蓝字tag的内容，因为有配图。配图是两个女孩子，和一只猫，我都认识。背景露出了新漆的店名招牌，不完整，只有一个“嘘”字。这flag立得，还真像一句谎言。
我点开那个博主的主页，寥寥的无关内容的转发，时日间隔都甚远。直到我翻到一句光秃秃的纯文字微博。
——“可惜，猫带不走了。”
我瞬间就心酸得差点哭出来。
那样潇洒自在、游刃有余的人，到故事被结束的时候，只能轻轻地感叹一声猫带不走了。这句话其中的婉转曲折千回百转大约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
我再往下翻，下一条也是很简单的文字配图，图上的东西我又有点儿眼熟——那个我惊艳过的差一点完工的礼帽，那件已经叠整齐装盒的我看她绣完袖口花样让X姑娘来比一下的长裙。
——“给夏颜留念。”
我已经彻底没有了工作的心思。
那一期春刊的结果算不上惨烈，大约是口味还没被彻底养刁的读者还没有觉出有什么不妥。我想着怎么都少一点元素，又放什么都不对。于是看见她微博难得更新了一条的时候心念一动去了条私信去。
我说我是那个以前老蹲你店里码字的那谁，现在在XX杂志社上班，最近新刊瓶颈总觉得缺点儿什么，现在想想大概就是缺你，跪求太太与蔽社合作。
隔了一下午收到了回复。
接下来的流程就很常规，约见，正题完了闲聊。闲聊总避不了X姑娘和猫在睡觉，我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表情，总算是没看出那时“猫带不走了”的胸口一滞。
她搅着咖啡说你别盯着我看了，她婚礼请了我的。不过她告诉我好像把我送她那身裙子不小心弄丢了的时候，我就觉得是时候放下了。
我苦笑说是啊，那于你重逾心血，于她只是一身裙子。可是我还是觉得肉疼，早知道给我多好，可惜了这么好看的裙子。
她抬起眼睛看我，笑得犹如那年刚开年时啐我那一句“就你眼尖”。
我不知发了什么神经，我说既然你已经决定放下了，不如顺便考虑一下我吧。我虽然厨艺有点糟糕，书也不怎么拿得出手，现在的工作勉强糊口，S市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买不买得起房我不敢说，但我至少不会随手弄丢你亲手缝的嫁衣，不会对一个在自己人生末路的时候陪在自己身边的人视而不见。
那句被某朋友圈刷烂了的话，但是我觉得在这时候说也不算烂——我相信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她倒是没有被吓跑，只是说你不觉得有点突然么？
我说我也觉得，但总觉得如果现在不说可能就没有下次机会了。
冲动总是不讲道理的，她说好啊那我想想。
临走前她又想起什么跟我补充了几句，那边猫在睡觉的店面卖掉还是赚了些，加上之前店里利润其实也有不少，现在在S市已经另开了一家，只不过今次还得还点贷款。
我显然并不是来跟她相亲的，于是我问她，所以呢？
她说，哦，所以和贵社的合作价格可能有点贵。
只不过最后新的嫁衣还是没能做完。还差一小部分装饰就能完工的两件一样的长裙被我套了层层的防尘袋挂在衣柜正中间，每次打开衣柜都能看见。
如今再被催婚逼嫁，我往往都能祭出那时候她那句四两拨千斤的台词：“因为我知道我喜欢的人什么样子啊。”只是我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思考，我到底是真的喜欢过她，还是只是因为那两句触目惊心的话，才忍不住想要陪伴她。
——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呢？
——她温柔而强大，是活在我生命中最美的一幅画。
（Fin）